于璐的脚尖在葛天鸣脑门前几厘米停住了。
整个活动室沉寂无声。
所有女生都呆呆地望向角落这边，有人连手中的秒表掉了都没察觉。
于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，忽然抓住葛天鸣的领口将他提起来。
“跟我来！”
葛天鸣感觉自己几乎双脚离地，被于璐拎着迅速跑进活动室的小隔间，重重地关上门。两人刚离开，众田径女生之间立即爆发出洪水般的热议。
“刚才那个男生是不是说了‘收徒’？”
“这是什么情侣间最新的play吗？那男生看着只是高一啊。”
“啧啧，那个外表高冷到不行的于璐，原来喜欢这种类型啊……”
女生们的八卦，葛天鸣自然是听不到了：此时他正站在小隔间内的地板中央，流着汗面对于璐审视的目光。
这里是体育老师办公用的场所，面积不大也没有存放器材，却有一套办公桌椅，墙上一扇窗户，向外看可以望见操场。
“所以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于璐交叉着四肢，坐在办公椅上，冷冷地发问。
“我，好几次我见识到了学姐的身手，所以猜测学姐会不会是练过武术什么的……”
葛天鸣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，来时的路上已想好了说辞，不过心里还是有点虚。于璐认真地盯着他的脸，像是要看出他是否在说谎。
“……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？”
“没有。我，我想把这当作我和学姐之间的秘密……”
（果然看对白的时候感觉没什么，真到自己说出来时才会觉得羞耻啊。）
葛天鸣红着脸好不容易才说出从游戏里学来的台词，不过于璐似乎对这类有意拉近距离的话毫无反应。
“那就好，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。那么……你为什么想要做我徒弟呢？”
因为想要接近你，想和你成为男女朋友。
最直截了当的答案肯定如此，可这根本不能说出口吧！
见到他犹豫不决，于璐的脸色有些阴沉；或许是猜到了真实想法，她站起身拍拍裙子。
“如果是为了些无聊理由的话……”
“我想要变强！”
葛天鸣脱口而出，于璐愣住了。
“自……自从第一次见面，学姐说我太懦弱之后，我就一直很苦恼。该如何改变这样的自己，因为，我也早就看这样的自己不爽了！”
葛天鸣的声音越来越高亢，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双拳。
“见识到学姐的身手之后，我相信学姐一定能够帮我！所以，拜托了，请一定收我为徒！”
他深深地鞠下躬，闭紧双眼，汗珠从额头滑落。
（这是我现在能想出的最完善的说法了，拜托，一定要答应啊！）
……没有反应？
葛天鸣悄悄抬起头想观察于璐的脸色，却发现她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窗户旁，靠着墙壁，眺望远方。
晚霞从窗外投下，为房间内镀上一层金红的光辉。于璐的上半身沐浴在霞光中，精致的面容被自然的馈赠所照亮。
只是她并没有望着操场，而是静静眺望着某个葛天鸣看不到的远方；长长的睫毛在空中颤动，眼眸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伤。
“我已经努力做到了……不再懦弱……可是，你又在哪里呢……”
她说得如此细微，以至于葛天鸣没有听清楚，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的脸。
在此之前的几次接触，葛天鸣都没有以男生的角度去观察过于璐。然而现在他忽然产生了某个想法：她被认为是校花级别的女生并不是浪得虚名。
房间内的气氛沉默数秒；随后于璐收回了目光，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情。
“想要变得坚强吗？这个理由不错呢。我考虑下……收你为徒也不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真的吗！那我现在就……”
葛天鸣大喜过望。于璐却平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“不过只有一星期时间，到下周一为止。在这段时间里我会让你基本有点男子汉的模样，以后就看你自己努力了。”
“只有一周吗？！等等，今天也是星期一都已经快放学了。这么说算上周末也只有六天半的时间……”
“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？”
于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，葛天鸣见状连忙摆手。
“一周就一周吧。谢谢学姐……啊不，谢谢师父！”
似乎对“师父”的称呼不是很满意，于璐皱了皱眉。
“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准你这么称呼我，有同学老师在的时候还是叫我学姐吧。”
“好的师父，没问题师父！”
于璐揉了揉额头，有些无可奈何越过葛天鸣，走到办公室门口。
“我要先去田径锻炼了，一个小时后回来。以后每天晚上六点钟你到这田径社团活动室等我。对了，还有一件事。”
于璐一个侧挥，拳头重重地砸在墙壁上。葛天鸣突然有种连地板在震动的错觉，匆忙站直身体。于璐收回拳，碎裂的白色墙皮簌簌落下。
“关于我的事，还有接下来一周你拜我为师，如果你告诉第三个人的话。这就是你的下场。”
于璐说得轻描淡写，似乎完全没有威胁的意味。葛天鸣连连点头。
接下来的一小时，葛天鸣按照约定在活动室里等待，心情忐忑不安。
（一时脑热想出来的计划拜她为师，虽然第一步到目前为止成功了，至少可以正常和她说话而不会被打……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我可毫无头绪啊！）
只有一周，不，就剩六天多一点的时间，真的能让她喜欢上我吗？葛天鸣满心纠结，就在此时活动室的门开了。
于璐走了进来，用毛巾擦着脸；脸颊略微潮红，轻轻喘着气。
“抱歉，是不是稍微晚了一点。因为比赛将近，我不得不加大练习量。”
（明明还有一个多月吧……）
“已经有了高强度训练计划还愿意抽身收我做徒弟，真的……太谢谢了。”
“没什么，是我自己决定的事。”
于璐走到葛天鸣面前，两人对视了几秒。葛天鸣意识到有哪里不对，匆忙想要跪在地板上。
“抱歉，我不太懂拜师的流程。不过电视上说要先磕头吧？”
“……本来就是玩闹般的说法，又只有一周而已。而且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有人在意这些规则吗？”
于璐自嘲地笑了笑，示意葛天鸣走近些，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。
“果然如我所料的瘦弱啊……好在你还懂得浪子回头，不然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成废人了。”
（准确地说，再这么下去是会死的。）
听到于璐略带嘲讽的评价，即使对方是女生，但一再批评他的生活方法还是令葛天鸣的内心稍有不满。但回想起秋吟的话，他还是只得将情绪压下去。
“总之先从基础练起吧，让我看看你的柔韧性如何。”
说着，于璐退开两步，抬起右腿原地做了个竖叉；修长的美腿笔直地形成一条线。
“就像这样。我是因为从小练习，所以能完全贴着地面。你不需要这么高要求。”
于璐头贴在大腿上，伸手在**抚了抚示意和地板没有缝隙。尽管锻炼回来的她已从裙子换成了运动短裤，葛天鸣还是觉得脸上一红。
“你刚才……不会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吧？”
于璐眯起眼睛；葛天鸣赶紧摇头，学着她的动作师徒岔开双腿，可僵硬的腿跨根本分不开，呈颤抖的“人”字形卡在半空。
“别想着偷懒，尽全力下到你能达到极限位置。”
“师，师父……这就是我的极限了……”
于璐叹了口气，站起身走到葛天鸣身后，双手按在他肩膀上。
“要下去了哦。一，二……”
“等等！师父，会死人的……”
撕裂般的疼痛；“啊——————”的惨叫声响彻天际。
夜色已深，葛天鸣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出租屋。在那之后，于璐变着花样折磨他的身体，说是要试探他目前体质的极限。可葛天鸣怀疑这是她的爱好，因为当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时，偶然瞄见于璐嘴角翘起的微笑，犹如冰山表面上首次反射的阳光。
更过分的是，当夜色降临，两人在校门口分手时，于璐居然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。
“接下来每天清晨六点，到今早相遇的地方碰头。先进行晨跑再去学校上课。”
以解除师徒关系为要挟，得到了葛天鸣悲痛的应允后，于璐顺着街道小跑着回家了。留下葛天鸣一人慢慢挪向家的方向。
（大腿根处好痛，可是捂着回来的话会被当做变态的吧。）
葛天鸣奋力把腿放上最后一级台阶，打开了自家的门；眼见秋吟居然没在电脑前沉迷着游戏，而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。
见他回来，秋吟嘴边弯起大大的弧度，看穿一切的眼神让葛天鸣想起了网络贴吧上最流行的表情。
“干得很漂亮嘛，已经成功搭上关系了哦！”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慢着……”
葛天鸣掏出从下午起一直被他塞在口袋里的水晶球，感觉被秋吟给算计了。
“难道这水晶球不仅能戴着当电话用，放在身边还能作为你的监视器，知道我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啊。”
“啊啦啦~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搜集运气的伙伴，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？多信任我一点吧，好吗？”
秋吟握拳轻轻敲着额头，吐出可爱的小舌头。葛天鸣估计腿上的疼痛，才没走过去劈头给她一记手刀。
“算了，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好偷窥的。反正我只要能从她身上得到运气，延长生命就好。”
葛天鸣将书包随意摔在地板，瘫在椅子上，一想到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就身心俱疲。秋吟小手捂着嘴巴，窃窃偷笑起来。
“真的只要，得、到、运、气就好了吗？”
“……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啊哈。我们女神也不是不解风情的嘛。这样发展下去你和她说不定真的能成为恋人，甚至更进一步呢~”
“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葛天鸣不客气地打断秋吟的坏笑，扭头看向窗外。由于经济紧缺，他只租住得起城中村里的一间小屋子，窗外满是钢铁森林，看不到星空。
“我早说过了吧，我不想和任何人产生交集。所以只要我从她身上得到了运气后就会离开，这本来也是我最初接近她的目的。”
“啊~是这样吗？我怎么记得你是为了救……”
“我再重申一遍，我都是为了我自己，别人会变成怎样都和我无关。我会在这周内和她成为恋人的，但是在那之后我就和她没有关系了。”
葛天鸣收回视线，伸手捂住胸口。今天他似乎感觉到几次不规则的律动，但此刻他相信只是错觉而已。既然知道没有未来，那就干脆避免开始。
像我这种不幸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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